上郡在黄河以西,所辖地域比西河还要广大,但相对西河的十六县,只分十县,而且人口还不抵西河呢,几乎就是一片彻底的蛮荒之地。不过后世这里属延安、榆林等县管辖,因为水土流失的缘故,土地比较贫瘠,这年月倒好得多,拥有大片草原牧场,匈奴、鲜卑,乃至于西方的卢水胡,都经常整部整部地迁徙到上郡境内放牧。汉朝强盛的时候,胡人来牧,必要向汉官贡上方物,算是借地,等到汉朝衰弱,那就彻底来去自由啦,说不定还顺带手地跑汉城下抢掠一番。
此时上郡太守名叫扈育,是从灵帝朝就跑来上任的老官僚。等到董卓入京、天下大乱,上郡虽然距离司隶不远,却因贫瘠,所以压根儿没谁有空关注,朝廷也不说罢免扈育的职务,也不说允其留任,更没派人过来接替,所以这位扈太守就迷迷糊糊地一直跟郡治肤施城里呆着。反正家眷也接过来了,在当地也置办了产业了,干脆,就以上郡为家吧。
等到是勋率军渡过黄河,向肤施进发,扈太守闻报大惊,赶紧遣人到军中打探消息,说上郡这几年未修职贡,都因南方胡人阻路,并非太守自外于王化也不知道刺史大人带兵前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来问罪的呢,还是赍了朝廷的诏书,命人来接替太守之位呢
是勋知道扈育本身的实力很弱,所能控制的也不过肤施一县而已,其余各县不是捏在胡人手里,就是捏在汉人地方宗族手中,也多不过一两千兵马罢了。他这回是打定主意,要把这块鸟不生蛋的地方彻底犁一遍,于是也不跟使者废话,只说:“扈育不能全郡,是无能也,吾当免之。若欲得保首级,可开城自降,若欲死,可来战”
大军延着奢延水而上,没几天就兵临肤施城下。扈育无计可施,只得打开城门,亲自把是勋给迎了进去。是勋当即下令把扈育及其主要幕僚全都绑将起来,押赴许都这种小角色,不必污我之剑,还是交给曹操发落吧。随即下令,命董蒙暂摄郡务,点查城外田地,把扈育等人的土地全都没收入公喽。
董蒙刚接令而去,呼厨泉所部派来增援的那名当户就跑过来请示:“此番虽然未得一战,终究取了一县,请问,刺史大人对我等可有犒赏”
是勋摆了摆手,随口道:“府库尚在点验,且待明日吧。”那当户突然狡诡地一笑:“其实无需大人下赐,按惯例,我等可自取之也。”是勋闻言,不禁一皱眉头,心中杀意顿生未完待续。。
第九章、汉家法宝
这位匈奴当户也有一个汉名自从去卑进位左贤王以后,改称刘某某貌似已经成了匈奴贵族的最新时尚了叫做“刘宙”,是勋不知道他是否还有一个哥哥名叫“刘宇”,然后有两个弟弟叫“刘洪”和“刘荒”好吧,这年月还没有千字文
刘宙中等身材,生得很敦实,一张方脸,经常堆着憨厚的笑容当然,经过是勋的了解,此人心肠狠辣、脑筋奸猾,绝非诚实君子。他一开始跑来索要赏赐,倒并不出乎是勋意料之外:胡人本贪,再加上这阵子被从平阳等地赶出来,赶至更为贫瘠的西河,欲待抢掠都找不到人家,食用全仰附近郡县供给,实在贫困得不得了,若非如此,呼厨泉他们也不会一听朝廷传唤便即刻上路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呀,往许都去,起码还能有口饱饭吃。故而虽然这五百名匈奴兵跟随是勋往上郡来,途中资供不乏,但肚子填饱以后,自然还会想着把口袋也给填满,所以虽未见仗,未立功,也先巴巴地跑来求赏。
本来按是勋的想法,先翻翻上郡的府库,再检视一下才刚没收的扈育等人的田地、财货,若有那暂时用不着的东西,将些出来赏赐他们,以求在此后的战斗中肯于出力,原无不可。然而才刚把放赏之日推到明天,刘宙便笑着回复道:“其实无需大人下赐,按惯例,我等可自取之也。”
是勋明白他的意思。那是打算放开了手在城内抢掠啊。别说肤施城内大户不多。还大多跟扈育有所关联。是勋打算自己下手去抄家,剩下那些小门小户的,恐怕家无隔宿之粮,还等着官府赈济呢,哪有什么可抢的就算有得可抢,是勋也断不能容忍这些匈奴兵伸手啊
军士克陷一城,即大肆抢掠,本是这乱世中的惯例无他。为军资不足耳。倘若是勋沦落到类似地步,他也难免要蒙着自己的眼睛,暂且抹杀自己的良心,放纵士兵去抢上一抢了。只是这般行为,根本违背他前一世即养成的道德准则,故而每次领兵,都必然竭尽心力,计点所耗,再各方搜集粮秣,尽最大可能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更何况若放纵汉兵抢掠还则罢了。若放纵胡人抢掠除非是秘密地去抢大户,这良心上如何过得去这士林中的清议将会如何评价史书上又是否会有异言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勋是个国家主义者,而非民族主义者,他并非任何问题都首先站在汉族的立场上去加以考虑。穿来此世以后,沦为夷人血脉,他便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应况且这年月的夷人,过不了几百年,就都变成汉人啦。对于匈奴等外族,他也没有这时代士大夫那般普遍的憎恶心理。所以想要避免“五胡乱华”的悲剧发生,也不仅仅是希望汉人少死一些,更希望改民族仇杀为民族融合,为中国争取更稳定的发展时间和空间。
但不管怎么说,中国的主体民族还是汉族,是勋的前世也还是汉人,若在此世见到汉人和胡人对砍起来,或许还会先问个是非曲直再作决断,不会直接将胡人看作邪恶的。然而若突然有个胡人凑到跟前来,对他说:让我们去抢掠一番汉人吧。是勋又岂能答应
不仅不能答应,而且立刻便觉得有一股怒火熊熊而生,倘若不是多年来培养自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培养自己要喜怒不形于色,恐怕当场目光中便会有杀意闪现了。
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还是暂且按下了怒火。当下语气温和地回复刘宙:“肤施初定,若即由汝等于城内自取财物,恐将生乱。且待府库点验清楚,四门通衢尽皆在握只待明日,定教汝等满意。”到了明天又如何呢是会有财物赏赐下来,还是允准匈奴兵放手大抢是勋含糊过去了,并未明言。
不过这种回答就已经足够打发刘宙啦,左右不过再多等一天而已,他等得起,而且回去以后,也方便向部下交待。刘宙告辞出去了,是勋双手按着桌案,微闭双目,细细筹谋明日,明日便要收拾这些不事生产,而惯会抢掠的胡儿
正当此时,诸葛亮报门而入,呈递上了两卷麻纸。是勋打开第一卷,原来是上郡府库的点验结果,看着看着,就不禁皱起了眉头:“即便肤施贫瘠